第一章 逃离大帅府
第一章 逃离大帅府 (第2/2页)的头发,其余的什么都不带。万一被抓回来呢,还可以编瞎话说,自
己是在府里憋闷得慌,跑出去玩两天。
鬼才能信啊!他在心里嘀咕着。没准大帅这会儿已经变鬼了,他
炒完菜已经快一个钟头了,也不知道白小凤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李
跑跑害怕得不敢想,系着围裙在厨房一圈圈转悠。可越是这样,各种
万一越是像苍蝇似的在他脑袋上盘旋。
“李师傅,大帅让你过去一趟。”
是梦兰的声音。李跑跑赶紧走过去想问个究竟,却见梦兰一个劲
儿朝他使眼色。
完了!李跑跑的心咯噔一下。估计一会儿就是直接吃枪子儿了,
要不临时编个瞎话,说都是白小凤的主意,自己是被逼的?不行,这
样也太不爷们儿了。要不就直接磕头,先把命保住……
“愣着干吗,大帅叫你呢。快去吧,别让大帅等着急了。”见李
跑跑傻愣在那儿,梦兰催促道。
李跑跑两条腿如同灌了铅一般,一步一蹭地朝大帅的房间走过去。
背后梦兰还在不断地催促他,可他耳朵里仿佛进了水,嗡嗡一团,渐渐什么也听不见了。
直到耳边响起白小凤嗔怪的话,他才突然缓过神来。
“你傻了?快过来帮忙啊!”
李跑跑一激灵,眼前的景象又把他吓了一跳。大帅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陈副官也倒在了地上。白小凤已经换了一身丫鬟的打扮,趴
在陈副官身边,使劲儿往下扒他的裤子。
“你这是要干啥啊?”
“给你弄身行头,一会儿好出门。”
“我穿陈副官的衣服?”
“你俩身量差不多,一会儿走路的时候记得把腰直起来,腿抬起
来就行了。人家是当兵的,走路做派可不跟你似的拖拖拉拉。”
“我还是没明白,不是大帅找我吗?怎么陈副官也掺和进来了?
到底咋回事啊?”
见李跑跑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白小凤气得干脆停下手:“这俩
人已经都不知道事儿了,按你说的药力,他俩在这儿睡到明儿早晨没
问题。一会儿,你穿上陈副官的衣服扮成他,和梦兰一块儿把我接出
去。见人就说,我是梦兰的老乡,想把我介绍给陈副官当媳妇。明白
了没?”
“有点明白了。我说这两天,府里老有人背后说陈副官咋样咋样的,
闹了半天在这儿等着呢。我还说,你咋有闲心给陈副官说媳妇
呢,把咱们的大事都给忘了吗?这么一想就顺了。”
“顺个屁,我是真想给陈副官说媒,让他有空就出去溜达溜达,
省得老跟在大帅身边,我不方便下手。这会儿放倒他,纯属意外。”
“啊?他不是喝药倒下的?”
“喝药能把后脑勺子喝出血啊!你看。”
李跑跑这才看见,陈副官脑后的床单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你把陈副官打死了!”
“嘘!”白小凤伸手捂住李跑跑的嘴,连拉带拽地把他摁到地
上,“小点声!他死不了,我刚给他清理了伤口,还上了金疮药。”
“陈副官又没招惹了咱们,你对他下什么手?”李跑跑稍微松了
口气,但还是嗔怪白小凤。
“他自找的。我端了下药的酒到外间,说大帅赏的,让马上喝。
结果他感激涕零地非要先去给大帅磕个头再喝,怎么劝都劝不住。这
个二百五开始根本没看出大帅已经昏过去了,进门就扑通跪在那儿磕
头。我怕露馅儿,照这儿给了一棒子。”
“最毒莫过妇人心,你可真够狠的。”李跑跑一边说着一边解
开陈副官的衣服,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难不成大帅也是这样放倒的?”
“若能这样放倒大帅倒也省心省力了。我料得他疑心重,先假装偷往酒里下药,
故意让他看见。然后骗他说这是我新得的春药,下在酒里,又补身子,
且能在床上重振雄风。连哄带骗地扶到床上,又伺候了他一回。
然后当着他的面,把蒙汗药下在酒里,他才爽快地喝下去。”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连自己都舍了。”
“我跟了他三年,什么舍不舍的。想来他对我也算不薄,可惜如
今光景不济,他人财两空空,不然我还真想多陪他几年。”
“快别扯了,这会儿装起菩萨来,你……”李跑跑的后半句话骤
然停在了嘴边,脖子直挺挺地僵住了,一直摸索着脱衣服的手也停了
下来。白小凤未来得及问明缘故,却看见陈副官的脑袋正一点点抬起
来,嘴里伴随着轻微的哼哼声。
陈副官竟然醒了!
李跑跑吓傻了,一只手还在半空中悬着,一动也不敢动。白小凤
的魂也吓得飞出去老远,可看见李跑跑悬着的手,她一下子清醒了。
她端起下了药的酒,一把扳过陈副官的头,对着嘴一通猛灌,直到陈
副官的头又渐渐低垂下去,才终于停手。
陈副官咣当一声躺在了地上,李跑跑终于缓过神来。他看看还喘
着大气的白小凤,下意识地用手试了试陈副官的鼻息。
“断气了!”
“瞎说,这又不是毒药。”白小凤说着也把手放到陈副官的嘴边,
余温尚存,但好像真的没了气息。
“怎么办?”愣了一会儿,李跑跑问道。
“跑呗。不过咱俩得把他先藏起来,不然一会儿有人进来看见他
这样,马上就露馅儿了,咱们跑出去也得被抓回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二人终于把现场收拾停当。已经换上陈副官
衣帽的李跑跑还有些惊魂未定:“一会儿出门,我先迈哪条腿啊?”
“你只要把腰挺直了,走出个当兵的样,迈哪条腿都行。”
“陈副官出去啊?”王老七老远便殷勤地招呼。李跑跑的脸被大
檐帽和大墨镜遮住了七八分,却还是吓得一激灵,想起刚刚白小凤的
话,下意识地挺了挺腰。
“怕什么来什么,老犊子平时这点都睡觉呢,今天咋窜出来
呢?”李跑跑小声嘀咕着。
“别慌,有我们俩应付他,你直接走出去叫车就行。”
李跑跑深吸一口气,甩开大步朝门外走。王老七似乎不肯轻易放
过他,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李跑跑脚步不敢停,又要躲着王老七,
本来笔直的路线突然画成了半圆。眼见着王老七还要追上去,白小凤
赶紧咳嗽了两声。
“太太好,竟伐看见太太侬。”王老七暂且放过了画圈的“陈副官”。
“你忙着跟陈副官套近乎,自然看不见我了。”白小凤说道。
“怎么会呢?今天恰好想求陈副官帮忙,平常伊还蛮和气的,今
天怎么头都不歪一下。”
“陈副官今天得替太太办事,没工夫搭理你的闲篇。”梦兰抢着
说道,“快闪开吧,太太也得出门了。”
“太太难得出门,要去哪儿啊?”王老七并没动,追问道。
“我出门还得跟你汇报吗?”白小凤听出梦兰的口气有些急躁,
便冲她使了个眼色。王老七表面上跟谁都挺近乎,其实是大帅的眼
线,白小凤早已料到他没这么好应付。
“太太言重了,只求侬伐要难为阿拉,侬忘了上次去万国酒店的
事了?倘若大帅一会儿问起来,也有的回话嘛。”
王老七说的这事,其实是白小凤出去和她表哥私会。当时,她便
想一走了之,只是想到梦兰还在府里,自己一走必然累她受罪,才又
转了回来。自此,大帅才起了看住她的心思。白小凤也是个有城府的
女人,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事,从此轻易不出门。忍了一年多,才渐渐
打消了大帅的疑虑。
“今天你不用愁,我这跑的几乎是一趟公干。看见陈副官没,我
们一路的,去火车站接一个大帅的亲戚。”
“哦,没见陈副官开车呢?”
“大帅这亲戚坐惯了洋车,看见汽车就晕。随行的还有女眷,所
以少不得我亲自去接。”
王老七点点头,眼睛却往正房瞟。白小凤明白这种瞎话也只能骗
过眼下,她前脚出门,后脚王老七就会去找大帅。可此时,洋车都已
经等在了门外,若再纠缠下去,李跑跑被认出来,一切便前功尽弃,
陈副官的事儿也自然暴露。眼前,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你快别啰唆了,我们赶点接站,误了大帅的事儿你担待得起吗?”
梦兰也看清了形势,赶紧拦住了王老七的话茬。急匆匆上了车,
三人直奔火车站的方向。王老七站在门口看着洋车越走越远,
转身进门,朝大帅的房间走了过去……
站台上人头攒动,白小凤却没有了重获自由的激动和喜悦——一
行人半路去接表哥,却发现表哥的出租屋早已人去楼空,连带白小凤
存在他那里的体己钱,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房东交给她一个信封,
里面只有四个字:来生再见!
李跑跑暗想,这是寻死去了,却见白小凤脸上已经挂满泪珠。
误杀了陈副官,便再没有退路。白小凤本来也没准备回头,但千
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表哥会背叛自己。他俩青梅竹马,一起从家里跑
出来,一起要过饭,一起骗过钱,共苦的日子眼看到头了,却再没有
机会同甘。
“我早看那小子不地道,劝你别把钱放在他那儿。”梦兰忍不住抱怨。
“现在扯这还有啥用啊?想想下一步到底怎么走吧。不过我也劝
你一句,千万别相信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白小凤面无表情,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又呵呵冷笑。李跑跑见
状,早已六神无主,嘴里不停叨咕:魔怔了,魔怔了!
突然,白小凤紧紧抓住李跑跑的手:“实话告诉你们吧,从他把
我送进大帅府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心术不正。我故意把大把银票放
在他那儿,想再试试他,结果他真跑了。那些银票都是假的,去票号
里一个大子儿也取不出来!”
白小凤的一番话把李跑跑和梦兰都镇住了。他们猜不出这是白
小凤受了刺激说的疯话,还是真的确有其事。可眼下李跑跑还有比这
更急的,白小凤许给他的车票还没拿到手。那边北上的车已经催着送
站的赶紧下车,这边白小凤依旧死手拉着李跑跑,嘴里念念叨叨一句
话:千万别相信女人!
李跑跑实在急得没法,只好央求梦兰,好歹车票先给了他。
梦兰则是刹那间涌了一脑门子官司,又急得师妹得了疯魔病,
又愁得前路茫茫不知何往,还担心那边家里若是发现了陈副官的尸首,
一发有人追上来,此刻李跑跑再磨三磨四地央告,梦兰只觉得脑袋旁
边有一万只蜜蜂苍蝇,不止嗡嗡吵得闹心,却已经开始刺疼地蜇过来
了。正此时,不知道哪辆火车要离站,轰然拉响了汽笛。梦兰登时觉
得蹿上一团火来,冲着李跑跑吼道:“闭嘴,你个吃枪子儿的!”
演戏也没凑得这么刚好,梦兰话音未落,只听脑后凌厉的一声枪响:“啪!”
同时有人喊道:“站住……”
刚升起来的火球,被当头一盆冰水浇熄了。梦兰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快便派人来抓,必是大帅醒了。她和白小凤早年混戏班,身上多
少有些三脚猫功夫,不过遇到开枪的大阵仗恐怕也难逃脱。况且,白
小凤眼下还魔怔着不知动弹,必定跑不了了。又想到,这个王满仓虽
然平时看着和善,可也曾经是亲手割过人头的狠角色,既这么恨恨来
追赶,抓回去必然没有活路了。绝望像山顶滚落的巨石,眼瞅着砸了
过来,梦兰再也无法可想,她一把抱住瘫坐在箱子上的白小凤,豁出
一副“要死我先死”的架势。
此刻的站台上也乱了,枪一响,有人吓得惊声尖叫,有人唬得慌不择路,
有人干脆趴在地上,以防流弹伤着。梦兰不敢抬头,任凭周围怎么嘈杂,
只管死死抱住白小凤。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混乱声渐渐缓下来,
不远处有人你一言我一语道:
“先把子弹下了,小心别走火。”
“手脚都捆紧,免得他再跑了。”
……
梦兰觉察到异样,奓着胆抬头张望。只见前方不远处,一群人连
抬带架,中间一人几乎被捆成了粽子。再细听周围人议论,原来是个
囚犯,押解的路上趁人不备,拔了警察的枪一路跑到车站,想扒车逃
跑。梦兰好喘了一阵大气,才渐渐定了神,忙不迭地给白小凤整理头
发容装。待见到白小凤摊开的双手,梦兰突然说道:“坏了!”
再抬眼望,站台上熙来攘往,却再也不见李跑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