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天人三策”
第87章“天人三策” (第2/2页)可以看出,仲舒的儒学不但与孔子不同,与相对较近的孟子相比也大大不同。他的学问里似乎融入了稷下学宫阴阳家邹衍的五德终始、阴阳感应学说。当然,董仲舒学问的主体还是儒学,他提出“天人交感”渲染灾异变化,主要是为了约束至高无上的皇帝,因为经过了秦朝的二世而亡,汉初的有志之士已经看出了过分集权的危害,因此被秦始皇废止的分封制又开始在高祖刘邦手下复活。
那么,如何做才是有道呢——这才是董仲舒的重点——当然是兴儒学,不光是兴,而且要定儒学为一尊。其他百家杂说在董仲舒眼里都是胡说八道、惑人耳目的,所以要“悉罢之”。
但他似乎忘了,自己的儒学不是“纯正”的儒学。
这世间有“纯正”这一说吗?
任何所谓“纯正”的东西,都要追根溯源到其“始祖”,正如纯种的狗和马,人们都能追溯到它的祖先多少多少代,其族谱比大多数人还要健全完备。
人们当然可以假设孔子的学问是真正的儒学,那么孔子的学问是哪里来的呢?传说他也曾求教于老子,难道可以说,其实真正的儒家是道家吗?孔子一生里最崇敬的人是周公,他也一直以推行、复兴周礼为己任,难道可以说第一个儒家不是孔子而是周公吗?若真是这样,为什么称儒家为孔门,而不是周门或旦门(周公名旦)?
不但如此,仔细推敲《论语》,人们会发现,孔子并非没有法治的概念,只不过他更看重德治和礼治罢了……凡此种种,难道可以说真正的法家都是儒家吗?其实,儒也好,法也罢,都各自有其上古的源流——这个问题是说不清的,因为时代太久远了,材料都湮灭了——只不过流传至后世,各人的侧重点有所不同,孔子重德重礼,而韩非、李斯这些人更重严刑峻法。
一种学说的创立,当然不可能凭空捏造,必是在总结前人经验的基础上才能形成,所以要“江海不择细流”以“就其深”,要泥沙俱下,不能“择善固执”,因为太多时候,由于人类生命的短促和视野的狭窄,并不能、并没有能力判断什么是“善”。所以现在的人非常看重多样性,无论是物种多样性,还是文化多样性,因为保护了多样性,就是给我们的子孙留下了更加广阔的选择空间。
董仲舒的这个提议,显示了他“独霸学坛”的野心,所以与其说他的“独尊儒术”是出于安定天下的公心,倒不如说是出于显扬自我的私心,尽管这种私心可能连仲舒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那么,具体应该如何尊儒呢?董仲舒提出了捆了中国人两千多年的“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从思想方法上来说,董仲舒的三纲五常与孔孟是如出一辙的。
孟子主张王道,所谓“内圣外王”,他是将孔子的“礼治”思想发挥到了极致的,将每个人都塞进了一个小格子里,不能超越本分,如此也就海内治平,再无纷争了。
董仲舒也是一样,君臣父子夫妻,只要恪守其道,那么天下大治还会远吗?
无论董仲舒的学说怎样,武帝被他打动了,因为他的“独霸学坛”的气魄,与他的“大一统”梦想是契合的。因为,这里面都有一种深植于一般人头脑中的美学观——整齐,武帝是不能容忍他掌舵的汉朝再如以前一样,诸侯国各自为政,整个国家如野草生长似的,他要为这个国度立规矩。
不久,仲舒的学说为武帝推重了。可是武帝知道他只是一个困守书斋的学究,所以并没有委以大任,而是派他做了江都易王刘非的国相。刘非一向桀骜不驯,可是或许是慑于董仲舒的大名吧,在董仲舒到了之后,竟然对他礼敬有加。不过董仲舒的道德学问是没法感染他的,他仍是整天胡作非为。董仲舒知道这样下去必然惹祸上身,于是不久辞官回家,此后一直潜心著作。期间武帝也常遣人向他求教朝廷大事。